收到何小梔的休假申請時，吳主管有些困惑。

她申請休假時間不算短，也並不是紅白喜事，也並沒有詳細說明原由，但主管最終只是照例看了遍申請，給批準了。

晚上部門有聚會，大家也都知道何小梔要休假的事，何小梔只說是家裏有私事要處理，大家也都不再問，此次也當做是給她送行。

吃晚飯大家又吵著說去ktv，何小梔沒什麽興致，說要提早回去，卻沒想到男同事小趙居然主動說送何小梔回家。

何小梔有些驚訝，因為對方和她關系算不上特別好，平時只是微笑點頭的交情，突然這樣說送她回家，顯得十分不尋常。

何小梔本想拒絕，但對方態度友好誠懇，她想，這種時候，拒絕未免顯得無情。

坐上同事的車，氣氛有些沈凝。

小趙先開口：“你家裏有事休假？”

何小梔並不詳細回應：“算是吧。”

車內安靜下來。

何小梔打破幾分尷尬的沈默：“你這是新車？”

小趙說：“開了好幾年了。”

何小梔環視一圈車內，問：“怎麽以前沒見你開過？”

小趙語氣平常：“大概因為你沒註意我。”

話題到這裏，何小梔怔楞一瞬，突然不知道該怎麽回應，轉而當他開玩笑，笑笑說：“我上班第一天就註意你了，你當時穿了件大紅色的風衣，特顯眼。”

小趙停頓幾秒，說：“其實，我一直沒說，我挺喜歡你的。”

何小梔背脊僵了一下，隨即有些尷尬，小趙看何小梔幾分不知回應的樣子，也沒再說話，轉而問何小梔的住址。

一路上，何小梔看著外面的夜景，心裏多少有點不安。

快到何小梔小區的時候，小趙才又開口：“你覺得我怎麽樣？”

何小梔想了想回答：“挺好的。”

“什麽挺好的？”

“各方面。”

那男的似乎覺得有些希望，沈吟之後說：“其實我有些後悔，有些話沒有早點和你說。”

何小梔嗯了一聲，小趙又繼續：“其實我也覺得你挺好的……”說著，他又加重語調：“不，我覺得你特別好！”

何小梔被他顯得實誠的態度逗得笑了笑，說：“是因為你沒看見我不好的地方，我缺點特多……”

“我覺得沒關系！”他突然打斷，頓了頓又說：“我知道你對我沒什麽感覺，但感覺這種東西，也是相處才知道的對嗎？我現在只希望，你給我一個機會，讓你能了解我……”

他態度真誠，何小梔也安靜下來聽著，但聽到這裏，她有些為難地開口：“其實……我有男朋友了。”

小趙有一瞬間的失語，隨即又狀似淡然：“其實你可以試著了解我，我相信比他做的更好……”

“不會的”，何小梔淡淡打斷，又平聲說：“沒人比他更好。”

她話裏沒有餘地，小趙沈默半晌，最終說：“抱歉……”

下了車，何小梔往便利店走，挑了一些日用品，走在路上的時候有些怔忪。

她在想，人和人的緣分有時候真的很玄，誰先遇見誰，那麽接下來的故事也許就會完全不同了。

人到底是靠著一個固有的結局趨近，還是不斷在創造自己的人生軌跡？

她沒有直接回家，去了惠惠的店裏。

惠惠是她的中學同學，算她的第一個真正的好朋友，兩人也算是知根知底。

只是後來去了不同大學，但時常想起，還是覺得溫暖。

她給惠惠說了最近的一些事，惠惠沒顯出驚訝，她之前就能看出她和那個房客的不一般，眼下在一起，倒也是意料之中。

何小梔回到家後，餵貓後打掃房間。

短短幾天，兩只小貓的長勢驚人，何小梔盯著兩只貓吃東西，準備走之前把它們交給劉奶奶暫時寄養。

她百無聊賴看了好一會兒，心想貓不比小狗，貓不會那麽依賴人，你給它東西，它就默默吃，也能自己玩，你如果不理它，它也不太會主動和人之間有親密接觸。

很被動。

何小梔覺得自己不喜歡貓的原因大概就在於此，但這大概也是很多人喜歡貓的原因。

–

正式休假的第一天，程炎抽空來接她。

何小梔在房間收拾行李，程炎在房間外看雜志等，放在沙發上的手機響了一聲，急促的短消息提示音。

程炎下意識瞥了一眼何小梔的手機，目光一定，把手機拿起來……

何小梔正在收拾化妝品，突然聽見程炎說話的聲音：“小梔，其實之前不知道你有男朋友，上次的話多有冒昧……”

何小梔停下手裏的動作，疑惑楞住，聽出他像是在念什麽，語調十分戲謔。

聽到後來，才猛地反應過來，何小梔沖出房間，果然看見程炎正拿著她的手機。

她一個箭步上前想搶回手機，程炎又擡高手臂不讓她搶，一邊繼續悠哉念：“如果以後有需要幫助的地方，也可以和我聯系，如果心情不好，我希望……可以給你一個擁抱……”

何小梔實在聽不下去了，拽著他胳膊跳起來去夠，“把手機還我！”

程炎看向何小梔，笑著挑眉：“這誰？”

“一個同事。”

“還擁抱呢，這麽有愛心怎麽不去擁抱空巢老人……”

何小梔被他語氣中的調侃弄得幾分惱：“你居然看我手機！”

程炎把手機丟在一邊，“難道有什麽我不能看的？”

何小梔瞪他一眼，又說：“我跟他沒關系，你別瞎想。”

程炎：“我當然不會懷疑你和他有關系。”

何小梔狐疑地笑：“還挺明事理？”

程炎：“這是自信。”

何小梔哼笑了一聲，繼續回房間收拾東西，程炎站在門口淡淡看她：“你就請了幾天假？”

何小梔頓住，又說：“年休假都拿來陪你了。”

程炎挑了挑眉：“看來我該感恩……”

聽出幾分反語意味，她正要再說，程炎過來幫她拿行李箱，何小梔一時止住話題，和他一起出去了。

何小梔住的城市，冬天罕有明媚太陽，大多是時間都是陰雲籠罩的狀態，但今天陽光出奇燦爛，何小梔拉下擋光板，暖烘烘被陽光熏熱了身體，她睡意漸起，忍不住說：“我先睡會兒。”

結果一睡就是兩個多小時，醒來的時候已經到另一個城市。

車程不算漫長，但封閉空間裏待的久了，顯得沈悶，何小梔忍不住開窗，涼風一瞬間湧入，吹得她頭腦很快清醒。

程炎帶她來的地方，是他自己單獨住的一套房，兩百多平方，裝修風格十分簡約。他開了幾小時的車，疲倦坐在巨大黑色沙發上休息，何小梔放了東西出來，看見一團煙霧繚繞，他慵懶靠在那裏，朦朧裏只一雙眼睛曜黑發亮。

何小梔一直不喜歡煙味，而且覺得他抽煙的時候顯得特別陰沈頹廢，於是走過去搶他手裏的煙，結果剛靠近，手腕觸到煙頭，燙得她趕緊收回手。

程炎把她手捉過來，看見一圈小小紅印，很快起了小泡。

他帶她到衛生間，打開水龍頭沖洗，何小梔註意到他已經丟下煙，有些惡作劇地心想，這個方法倒是比直接搶來的效果好。

何小梔才註意到面前是個很大的鏡子，鏡子裏他站在她背後，幾乎是整個把她圈在胸前，何小梔盯著出神地看了一會兒，直到對上他鏡子裏的目光。

兩人透過這面鏡子無聲對視幾秒，周圍只有流水的聲音。

何小梔隱隱有種不祥預感，移開視線，從他手裏抽回手指：“好了。”

她正要走，程炎突然把她拉回來，何小梔掙紮，他執拗不放，從背後開始幫她解胸前襯衣的扣子。

何小梔看了一眼鏡子裏的畫面，有些難為情地轉開頭，按住他手：“不要。”

說完，又覺得這兩個字不僅無力，而且還有讓人誤解的嫌疑，又說：“你剛剛不是說累麽？”

“現在不累了。”

“可我累！”

“不要你動。”

“……”

何小梔掙開他，腦子裏一時間閃過無數種說法和借口，最後閉了閉眼，自我鄙視道：“我要洗澡。”

……

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，何小梔被折騰了一番本就累極，躺在床上一動也不想動，倒是程炎先起，拽著何小梔幫她把衣服換上出門吃飯。

去的地方是附近一家西餐廳，何小梔選擇恐懼，糾結了半天，要經典意式還是奶油蘑菇意面，擡頭正打算問程炎，餘光卻看見坐在程炎後面不遠處的一個年輕女人，正望向這邊。

何小梔有些疑惑地看過去，對上目光，那個女人突然對她笑了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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